第十七章_贪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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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  晚自习过后,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,一个清瘦的少年从挤挤攘攘的人群走进暗巷,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急,他突然站定,像是再也忍不了,取下书包朝阴魂不散的几人甩去:“我真没钱了!”

  一个眼角有疤的黄毛痞痞地吹了声口哨:“嚯,学会发脾气了?”

  另一个寸头上前一步,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棍:“我看是欠收拾了。”

  第一棒打在邱安的下腹部,他痛得几乎站不稳,但还是咬着牙扶住了墙。

  对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,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,这回他终于站不住,跪在地上。

  拳头、腿脚、棍棒毫无章法地落在他身上,力道都是没轻没重的,他侧卧在水泥地上,无助地蜷起身体,苦中作乐地想:幸好奶奶看不见,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脏。

  “卡——”

  “黄毛”把沈怿拉了起来,沈怿向他点头致谢,走到监视器旁边,和导演一起看刚拍下的片段。

  刚站定,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。

  “演得很棒。”陆闻津压低嗓音跟沈怿耳语,吐息洒在沈怿的耳廓,“看得我很想过去帮你打架。”

  沈怿抬手摸了摸耳朵,没搭理陆闻津这个外行,偏头向荣适确认:“导演,这段有问题吗?”

  荣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,往前拉了两遍,仔细看过每一帧,缓缓点头:“不错,没问题。”

  这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场戏,沈怿对荣适说:“那我明天可就安心离组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荣适招呼后勤过来收拾现场,毫不客气地赶人:“嗯,你可以走了。”

  沈怿撇了撇嘴,心道荣导真没人情味,就算不夸夸他这一个多星期的表现,好歹也说句“冬天见”吧。

  “干脆放人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,证明你这些天演的都挺好,没有返工的必要。”制片王竹心不知从哪弄来一束捧花,塞进沈怿手里,慈眉善目地看着他,“虽然今天不算杀青,但我还是代表剧组,对你说声谢谢。”

  沈怿捧起花束嗅了嗅,在陆闻津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:“拍戏是我的工作,花和谢谢未免太客气。”

  “不只是谢你拍戏辛劳。”王竹心意有所指地说,“还是谢你帮剧组及时排除隐患,没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。”

  第二天上午,沈怿和陆闻津乘上了回芜城的航班。

  接连拍了好几天夜戏,沈怿睡眠严重匮乏,整个人疲倦不堪。轻微的气流颠簸过后,飞机顺利起飞,播报音停止,他套上颈枕戴上眼罩,开始补觉。

  不一会儿,呼吸变得绵长,从数千米的高空跌进一个很沉很久远的梦里。

  梦中的场景是六年前他和陆闻津在布达佩斯的所见所闻。

  他们在一个工业风装修的影院里看了一部华语电影,梦中的他不知道片子的名字,只记得片子最后一句台词是:大王没了,小王就是最厉害的单牌。

  也许是电影太过催人泪下,出了影院,一路走到多瑙河边,他都还在掉眼泪吸鼻子。伤怀间,一个白人男性拦住了他,用带点匈牙利口音的英语问他和旁边的人是什么关系,是否受到了暴力对待,需不需要报警,他忙用蹩脚的英语解释,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哥哥,哭是因为看了一场电影,路人这才安心离开。

  他终于没再哭。河面上空掠过一排飞鸟,陆闻津指给他看,他举起相机,昂着脑袋对着天空边走边拍,被岸边的雕塑铁鞋绊了一下,差点连人带设备一齐摔进河里,陆闻津把他捞进怀里,对他说当心。

  这之前的梦境都一切正常,和回忆相差无几,但接下来,他和陆闻津不知怎么就融进了电影里,成了那对亡命天涯的兄妹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逼仄破败的小房间里,墙皮灰和陈腐木具的味道腌入心肺,腰间的手臂突然锢得很紧,他听见陆闻津说:我是哥哥,得站在妹妹前面。他想问陆闻津是不是又喝酒了,不然为什么要学电影里的人说话,一张嘴,说出的话却也成了电影中的台词: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站出来?我们继续躲,躲一辈子,不行吗?

  这句话说完,周遭景色大变,他又回到了多瑙河边。马路对面,黄色的有轨电车轰轰驶过。看过国会大厦,可以坐电车去布达城堡看落日。他想跟陆闻津讲自己的计划,转过身却发现陆闻津不见了踪影。他下意识用视线去追那趟电车,望见陆闻津坐在电车里,脸上挂着晦涩的笑,和影片中哥哥决定去派出所自首后,坐在公交车上给妹妹的那个笑如出一辙。

  他呼吸一窒,喊了一声陆闻津的名字。

  这一声过后,眼前骤然一暗,袭来一片空茫茫的黑,又过了数秒,眼前倏然一亮,舱顶的灯带映入眼帘。

  灯光有些刺眼,沈怿眯了眯眼睛,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在航班上。

  陆闻津把取下的眼罩放进沈怿的包里,偏头问道:“做噩梦了?”

  沈怿惊魂未定地点点头。

  陆闻津边找包里的纸巾边问:“梦见什么了?”

  沈怿一时理不清这个混乱的梦,沉吟半晌,挑了自认最关键的说:“梦见你成了杀人犯,要去坐牢。”

  这梦还真不吉利,陆闻津低下头笑了笑,抽出一张纸替沈怿擦额角的汗,“我坐牢,怎么你吓出一头汗。”

  沈怿的思绪还半陷在梦里,他定定地望着陆闻津,目光澄澈如清潭,语气透着少有的执拗和认真:“我不想你坐牢。”

  这话跟带着钩子似的,但对着这样一双眼睛,陆闻津没心思去顾及其他,只想尽快将潭底漾起的不安抚平,叫沈怿今后都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
  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。”陆闻津隔着纸巾摩挲他的耳鬓,轻声道,“我可是不倒翁,没人能打倒我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飞机在下午两点抵达了芜城机场。

  这天的芜城是灰色的,高空罩着一层密不透光的云幕,凉风裹着横斜的雨丝,刮在人脸上格外的冷。

  这是沈怿风波后首次露面,不必猜都知道机场外边肯定都是媒体和记者的长枪大炮,陆闻津提议走VIP通道,沈怿思虑再三还是走了普通通道。

  抢新闻的媒体固然讨厌,但那些苦等的粉丝是无辜的。

  沈怿刚经历过一场舆论风暴,之前一直没为自己辩白,全靠粉丝顶着压力和那些不友好的声音对线。这些天他一直在剧组,没有公开活动,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公开行程。沈怿想借这次接机露个面,主要是为了让担心他的粉丝能安心。

  阴雨天并不适宜出门,但前来接机的粉丝却比平时多很多。

  来接机的大多都是年轻小姑娘,有的举着手幅晃得很开心,有的带着应援色的发光发箍笑得蓬勃灿烂,有的手里捏着信封踟蹰着不敢上前。

  姑娘们比较有秩序,跟着沈怿慢慢往外边走,没有把出口堵成水泄不通的模样。倒是媒体比较没分寸,摄像机刺眼的闪光灯闪个不停,还有几个记者举着话筒扯着嗓子往沈怿身边挤,被保镖伸臂拦下。

  机场外边飘着毛毛雨,也许怕雨伞遮挡视线和镜头,姑娘们都没撑伞,举着手机干巴巴在雨里淋着。

  陆闻津揽着沈怿的肩往车上走,杨宸在一旁给他们撑着伞,听见了很多人在喊沈怿的名字,有的大声有的小声,但都饱含着真切的情意,听着还挺让人动容。

  “沈怿!你打坏蛋的样子特别酷!”

  在沈怿坐下后,车门被合上的前一秒,人群中忽然有一位女粉丝高声喊了这么一句。

  沈怿让司机等一下,摇下车窗,探出头和粉丝们招了招手,叮嘱道:“下雨天冷,快回去吧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中静默了一瞬,接着“知道了”“怿宝我爱你”“宝贝下次见”这类话密密匝匝地响起。

  车窗缓缓闭合,黑色轿车载着沈怿绝尘而去。

  在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,在此起彼伏的道别声中。

  ——

  回到芜城的当天晚上,沈怿就接了一个徒步旅行类综艺,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参加首期的录制。

  因为沈怿听说任桦有意向去这个综艺,最近他和任桦聊得挺投缘,两人还约好日后闲暇时可以结伴出去玩。恰好两人眼下都有空档,有公费旅行的机会送上门,不去白不去。

  综艺名叫《始于足下》,节目组采用了全明星首发的阵容,在第一期邀请一批时下最具热度的明星,目的是先靠艺人的曝光度把节目的讨论度提上去。邀请嘉宾方面,除了第一期是全员飞行外,后续的录制则采用网红旅行博主常驻加明星飞行的形式。

  节目录制时间定在了十月的最后一天,地点在嵘城,首期的徒步项目是登山。

  飞往嵘城的当天上午,沈怿在玄关看见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行李箱。

  家里一共就两个人,行李箱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。

  沈怿在衣帽间找到陆闻津,问过才知道陆闻津要和他上同一档综艺。

  他帮陆闻津选出一只与衣着适配的腕表,问:“你怎么突然想到参加综艺?年假休这么久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就当和你一起旅游了。”陆闻津边系表带边说,“加上两个周末,年假一共十四天,录完正好回公司。”

  沈怿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只是默默腹诽陆闻津还真是闲不下来,明明休着假,从剧组回来后却还是总往外跑,不是出席商会就是应邀酒局,根本不按医生说的好好养伤,现在甚至接上了综艺。

  夏齐文也没想到,自己竟然能给陆闻津当一回经纪人,替陆闻津去联系综艺录制。

  节目组不傻,大人物白送流量,自然连声应好,还说愿意给陆闻津绝对的一番宣传位,就算是岑可听和段恂也得排在陆闻津后边。夏齐文吓得忙说不用讲究这些排场,把陆闻津的名字贴着沈怿放就行。

  十月的最后一晚是万圣节前夜,嵘城有个万圣节主题的夜市。

  节目组没有在头一天就急哄哄地安排夜爬,而是让嘉宾们先在山脚下的民宿养精蓄锐一晚,第二天上午再开始徒步登山。嘉宾想去夜市玩可以事先跟导演组报名,导演组准备了专车以及跟拍的摄影师,可以送他们过去,顺便拍些花絮。沈怿没有过万圣节的习惯,但对夜市还算有兴趣,便叫上陆闻津一起报了名。

  首期一共六位嘉宾,分别是沈怿、陆闻津、任桦、段恂、池或一以及岑可听,相比录综艺,更像熟人组团旅游。

  录制第一天下午,导演组派了两辆商务车在机场外接人,沈怿、陆闻津、池或一乘的同一趟航班,自然也是坐同一辆车去民宿。

  民宿位置偏僻,是个二层小别墅,带点乡野风情,两侧栽着橘子树,橘子在阳光的映照下金黄可人。入门后的厅室宽敞干净,沙发茶几餐桌橱柜吧台一应俱全,皆是木质的,没有刷漆,褒留着最原始的颜色。靠窗放了一架古筝,古筝旁架着一本陈旧得泛黄的乐谱,有明显的翻动痕迹。

  三人将行李箱依次搁放在门边,一个女人从后室出来,四十左右的年纪,盘发,穿着雅致的丝绒旗袍,端着一盘香味扑鼻的蛋挞,笑着和他们打招呼,说自己是这儿的老板。

  他们每人吃了老板一个蛋挞,坐在吧台边和老板闲谈,问嵘城好不好玩,朝风山最近游客多不多,全程徒步登顶大概需要多久。主要都是池或一在问,老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,热情好客,知无不言。

  片刻后,屋外传来人声,听音色是任桦在和岑可听在交谈。三人起身相迎。

  门外的草甸里,任桦和岑可听并肩走在石板小径上,有说有笑,段恂跟他们身后,有些伶仃的样子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六个人见了面,互相打过招呼,各自提着行李上了楼。

  二楼一共六间房,刚好一人一间,几人随意分配了一下。

  全员到齐,简单安顿过后,节目组把嘉宾逐一喊去采访,问了一些“对这次旅程有什么期待”“以前有没有徒步经历”这类无聊却必要的问题。

  沈怿采访完,回到自己的房间,把行李箱摊开找出平板打音游。陆闻津一个素人,架子比艺人还大,搞特权不参加采访环节,和沈怿挤在一张沙发里,抱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
  一首曲子结束,“S”的最终评级跳出,沈怿心满意足地扔下平板,倾身过去扫了一眼陆闻津的屏幕,发现他在看邮箱,呿了一声,坐了回去。

  等等,刚才貌似在底部瞟到了一个叫“Gwendolyn”的账号。沈怿转溜眼珠子,狐疑地问:“你和我妈妈有邮件往来?”

  陆闻津划动屏幕的手指蓦地顿住,“嗯,偶尔会有。”

  陆闻津能和他妈妈聊什么啊?不会偷偷打他小报告吧?

  沈怿想问陆闻津能不能看看邮件内容,没开口,门框被叩响了,抬眼望去,任桦在门口笑盈盈地说:“两位,吃晚饭了。”

  经过这么一打岔,沈怿将邮件的事抛诸脑后,和陆闻津一起下楼吃饭。

 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,桌上气氛很好,几人从电影音乐聊到明天穿什么颜色的冲锋衣。

  任桦和池或一都很健谈,思维跳跃,嘴皮子快,有他们在不用担心冷场,沈怿和岑可听是需要带动的性子,遇到话多的自然也就话多,陆闻津倒是话不多,但偶尔也会主动插上两句。相较而言,段恂是话最少的,没被cue的时候基本不说话。

  前些天拍MV的时候段恂并没有这么寡言,沈怿觉得不对劲,留心观察了一番,发现任桦和段恂之间的氛围貌似有些不妙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准确一点来说,任桦好像在单方面冷暴力段恂。

  桌上只要有人说话,无论是什么话题,任桦都会接上两句,但唯独不接段恂的话。期间段恂抬眼看过任桦很多次,但任桦不是避开就是漠视,显然不想搭理段恂。

  沈怿不禁想起任桦毁约辞演的事,这两人不会是有什么矛盾吧?

  晚饭过后,太阳西沉,黄昏将近。

  老板换了身衣服,在屋外摘橘子。几个人闲得没事,便主动提出帮忙一起摘,说如果老板愿意给一小筐橘子做辛苦费他们将不胜感激。见他们热心诚意,老板并未推辞,笑着应好。

  于是六个人拿了三个篮筐,穿上围裙,戴上手套,把摘橘子当饭余消食活动。

  “走开,不许把你的橘子放进我的篮筐。”

  任桦的声音在近处响起,沈怿循声转身,看见任桦把篮子护在身后,而他对面的段恂怔在原地,手里抓两个橘子,神色有点郁闷。

  别说,还挺稀奇的。

  段恂一向都以意气风发、桀骜不驯的形象示人,这憋闷的模样真不多见。

  任桦对赵禀和段恂都态度不好,但沈怿能感知到这两种“不好”是不一样的。任桦对赵禀的“不好”,是直抒胸臆的嫌恶,而对段恂的“不好”,更像是别别扭扭的置气。

  看来这两人确实是闹矛盾了,不过任桦不是无理取闹的人,段恂多半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才会遭此冷待吧,沈怿护短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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